煤电一省一企，但有高比例可再生能源，市场力还是个问题吗？

　　冷空气将现货市场电价打为负数，多用电还能赚钱

　　5月23日，周六。英国气象局发布天气预报，一场冷空气即将来袭，最高风速将达到55英里/小时。这场冷空气对看似毫不相关的电价产生了“灾难性”的影响。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政府宣布了居家隔离政策，英国的电力负荷出现了历史上的低点，据英国国家电网公司消息，电力负荷减少了五分之一，五月上旬的电力负荷只有15GW，而去年同期的最低负荷也有18-29GW。由于需求减少，可再生能源的渗透率提高，保持供电稳定性便成为头号难题。去年，英国政府通过立法确定了2050年的碳净零排放目标，依靠化石能源发电稳定电网在新的形势下已经走不通。

　　然而，可再生能源是靠天吃饭，负荷减少的情况下，一场大风进一步减少了调度可以腾挪的空间，风电出力的增加挤出了燃气发电空间，同时也挤出了欧洲大陆和爱尔兰的外来电。图1给出了5月21日至5月24日间英国各种类型机组每半小时出力情况，可以看到从5月22日起，随着冷空气的过境，风电开始大发，从5月21日的夜间最低点的796MW猛增到5月22日白天的8000MW左右，最高点一度达到5月23日下午6点的10894MW，接近总出力的46%。

图1英国近四天不同类型机组出力情况

　　随着风电大发，市场供求形势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图 2给出了英国在Nord Pool交易日前市场电价。可以看到5月19日至5月21日之间，英国的日前现货价格在15镑/MWh 到40镑/MWh之间波动，一场冷空气的到来直接将现货市场价格打成负数，5月22日的价格出现了明显下降，5月23日的价格从凌晨两点开始就已经跌破零价，最低点出现在5月23日下午5点，一度下探至-38.8镑/MWh，几乎将之前的最高电价颠倒过来。

图2英国日前市场电价

　　前不久出现的负油价引发国内激烈讨论，后有专家出面澄清是批发市场价格，零售价不受影响。那么英国日前市场上的负电价依然只是批发市场价格吗？

　　一家名为章鱼能源（Octopus Energy）的售电公司发现六大售电巨头设计的固定电价套餐总体来看还是比批发市场的平均价高出不少，作为新兴售电主体，要推出不一样的套餐来抢占市场。他们推出的一款名为Agile Octopus的套餐直接将批发市场电价加上输配电价和售电公司手续费作为终端零售电价，也就是说，批发市场价格怎么变，零售电价就怎么变，批发市场的负电价可以直接传导至居民用户，在可再生能源大发的情况下，百姓多用电还能省钱。

　　5月23日，在章鱼能源APP上显示的分时电价如下表所示。可以看到，从早上11点开始到下午4点间，选择了Agile Octopus套餐的用户多用电是能赚钱的，按英镑兑人民币汇率8.69换算，一度电最多能赚人民币9毛4分钱。

　　章鱼能源给出的固定电价套餐对于中等用电量家庭的月度电费是42.9英镑，如果开个脑洞，某户居民抓住负电价时段把家里电器全开起来，早上11点到下午4点间用掉858KWh，当月电费就能全部被抵消了。

　　看看用户怎么评价：太棒了，章鱼能源在我过生日时付钱给我还能做个生日蛋糕。

　　章鱼能源回复说：这应该是你人生中最绿色的一个生日蛋糕。

　　高比例可再生能源下，市场力还是问题吗？

　　近来国资委关于西北五省煤电合并的事情也引发广泛讨论。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一省煤电由一家企业牵头整合，将造成事实垄断。然而，从反垄断经济的角度看，评价企业合并的影响主要看两个方面，一是合并带来生产上的协同效应，包括企业规模的扩大实现的规模经济以及煤电整合带来的范围经济，使生产成本降低而改善企业经营状态，这是国资委推动煤电整合的主要出发点；二是合并之后对市场竞争产生的影响，主要是多家企业之间竞争变为一家独大造成的“店大欺客”，垄断市场造成价格上涨。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进行细致评估，然后给出基本判断。

　　对市场竞争的影响的评估，首先需要辩明一个前提，市场的边界在哪里，如果是以省为实体，那自然需要着重分析对市场竞争的负面影响，但如果从西北外送格局来看，则需要从国家宏观层面通盘考虑。

　　同时，西北地区高比例的可再生能源也应是考量因素之一。从英国的事例可以看出，大量零边际成本的可再生能源进入市场，会把电价打成负数。或许在高比例可再生能源背景下，即使煤电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出力不可控的可再生能源也会使传统化石能源发电常用的容量持留策略不再可行，市场力也许不再是个问题。

　　需要注意的是，高比例可再生能源背景下的市场力形成机制与传统化石能源也有所不同。就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现有对意大利电力市场的研究发现，市场力在白天用电高峰期由于可再生能源的出力而被弱化，然而发电商往往会在夜间光伏出力为零时把电价抬高来获利。中国的情况又有所不同，目前可再生能源在顶层设计中是作为优先发电不进入市场的，这也将可再生能源对市场的影响隔离出来了，反而不利于对冲市场力。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不建立起完备的电力市场监管体系而把抑制市场力的希望寄予天气，仍然是极端危险的。（徐骏　作者是剑桥大学访问学者　浙江财经大学中国政府监管研究院 | 政府监管与公共政策研究院，本文内容仅代表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