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仍在折磨着俄罗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统计显示,截至7月27日,该国累计确诊已近82万,且每天均以五千多的增幅上涨。
疫情对于本就羸弱的经济冲击巨大。上周,俄央行将基准利率进一步下调25个基点至4.25%。这不仅是俄罗斯央行自4月疫情爆发以来的第三次降息,目前的基准利率也刷新了1991年独立建国以来的新低。
而在此之前的7月21日,克里姆林宫更是宣布全面调整国家发展目标,将包括降低贫困率、提升预期寿命等民生目标期限从2024年延后至2030年。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无疑是放弃在2030年成为世界前五大经济体的计划。
计划流产的背后,是俄罗斯令人悲观的财政情况。世界银行7月6日的报告显示,俄联邦预算在今年1月至5月期间录得4066亿卢布的赤字(约合400亿元人民币),而去年同期则录得了12833亿卢布的财政盈余。
在新冠疫情爆发初期的4月,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长列舍特尼科夫就在电视采访时表示,一天的停工就会导致1000亿卢布的经济损失。而审计署署长库德林(AlexejKudrin)更是预计今年的财政缺口将达到4万亿卢布(3900亿元),为近十年以来最大的财政赤字。
而这一系列消极数据的背后,是俄罗斯财政严重依赖天然气等能源产品出口的结构性问题,以及持续低迷的天然气价格。
天然气财源断流
7月14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下称俄气)公布的第一财季数据显示,俄气营业收入仅为1.74万亿卢布,与去年同比相比下跌超过24%;净亏损高达1160亿卢布,这也是俄气十年以来首次出现净亏损财季。
俄气的掉链子也意味着,天然气收入在疫情紧要关头无法对国家财政起到任何帮助。俄气的营收在过去十年内稳定地保持在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7%至8%,也是为俄罗斯财政收入贡献最大的企业。
导致俄气营收骤减的首要原因,便是在疫情期间连续下跌的天然气价格。俄海关总署的数据显示,5月俄罗斯天然气的平均出口价格仅为94.4美元/千立方米,而去年同期的天然气出口平均价格则高达184美元/千立方米。
据俄能源咨询公司VygonConsulting的预测,2020年全年俄罗斯天然气出口价格将稳定在120美元/千方的水平上,仅相当于2006年至2009年能源价格高涨时294美元/千方的四成。不过该价格仍高于1999年国际原油价格暴跌和卢布危机叠加时58美元/千方的价格。
但是不同于经历过4月价格暴跌之后重新回到40美元/桶的原油价格,受限于欧洲各国已经满仓的天然气储气设施、连续暖冬、以及夏季天然气需求低谷等多重因素影响,天然气价格至今仍在低位徘徊。
荷兰TTF市场上的天然气价格至今仍在5欧/兆瓦时(1.8美元/BTU)的区间震荡,为近15以来的最低点,且无法受益于全球最大天然气市场――欧盟市场经济已经全面重启的利好消息,始终没有反弹趋势。
虽然俄气目前仍未公布第二季度营业数据,但已公布的4月和5月数据显示,俄气在两个月之内共出口天然气240亿方,与去年同期相比下跌21%。据标准普尔分析数据显示,这一趋势在欧洲疫情得到控制的6月依然无法逆转。
6月俄罗斯对欧出口天然气仍稳定在111亿方,同比下跌约20%,这也意味着今年上半年俄罗斯对欧出口天然气总额仅为654亿方。考虑到俄罗斯对欧最重要的天然气管道北溪1号在7月期间近半时间处于维修状态,本月的出口数据必定将迎来更大的滑坡。
至于俄罗斯能否在下半年依靠天然气收入补上部分财政赤字,也不容乐观。根据惠誉国际的预测,今年全年俄罗斯对欧的天然气出口总量预计将在1630亿方左右,远不及去年和前年2000亿方左右的出口量,这也是俄罗斯近15年以来的天然气出口最低水平。
讽刺的是,一向不以贵金属出口闻名的俄罗斯甚至在第二季度通过黄金出口获得比天然气更多的收入。根据俄罗斯联邦税务局上周公布的数据显示,俄罗斯在4月和5月的黄金出口收入达36亿美元,而同时期内天然气出口收入仅为24亿美元,即便加上6月的预估数据,二季度内的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收入也仅为35亿美元。这也是俄罗斯自苏联解体以来的首次。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天然气价格的持续低迷对于被戏称为“天然气罐子”的莫斯科方面而言,也并非仅是负面因素。事实上,天然气市场的萎靡对于俄罗斯天然气最重要的对手――液化天然气以及背后的美国页岩气的冲击更加巨大。
自从美国页岩气革命爆发以来,美国液化天然气就将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视为主要竞争对手。尤其是在欧洲这个俄罗斯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市场,美国一直希望以国家能源安全为由推动欧洲各国的液化天然气再气化设施建设,以在欧洲市场抢夺俄罗斯管道气的市场份额。仅仅在2019年,液化天然气便在全球吸引了至少1960亿美元的投资,比前年几乎翻了一倍。
但是这一欣欣向荣的趋势随着天然气价格的暴跌戛然而止。根据环保研究机构GlobalEnergyMonitor的数据显示,2014年至2020年期间规划建设的液化天然气项目当前已有61%处于冻结或推迟状态,其中11个投资额达十亿美元以上项目前途不明。汇丰银行的能源业报告显示,该趋势在未来五年也难以逆转,2025年之前将有更多的液化天然气项目被取消或推迟。
经济上无利可图,是液化天然气折戟的最重要原因。以欧洲市场为例,全欧范围的36座液化天然气再气化终端的利用率目前仅有不到三成。欧洲最大的能源企业荷兰皇家壳牌石油在6月30日公布的220亿美元资产减计中有80亿美元归咎于天然气资产。
即便是股神巴菲特也在疫情期间从加拿大魁北克价值70亿美元的Saguenay液化天然气项目中撤资30亿美元。而在欧洲最大的天然气接受国德国,包括易北河口、不来梅港等三个规划中的液化天然气终端也已经全部搁浅。德国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液化天然气再气化设备,而这些项目本被视为德国对美国的妥协。此前美国便指责德国在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问题上过度依赖俄罗斯,并将相关参与俄企和德企全部纳入制裁名单。
相比于一系列被搁置的液化天然气项目,天然气价格的下跌对于美国本土页岩气的影响更为深远。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便是6月28日申请破产保护的页岩气巨头切萨皮克能源公司。1989年建立的切萨皮克时至破产仍是全美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商,并拥有超过荷兰加比利时两国面积之和的土地开采权。
俄天然气的未来何在?
虽然越来越多的页岩气生产商仍挣扎在破产的边缘,但至少对于大而不能倒且开采成本更低廉的俄气而言,雄厚的家底足以支持俄气度过危机,毕竟天然气的未来仍然长期看好。
英国石油公司在2019版的《世界能源展望》中将天然气列为未来20年之内仅次于可再生能源的最具潜力新兴能源。此前同样押宝天然气业务的皇家壳牌也预计天然气的市场规模将在2040年之前翻一番。
除了应用最为广泛的取暖和工业用气之外,天然气的下一个爆发点则在于发电领域。
欧盟此前已在《欧洲绿色协议》《欧盟气候路线图》等多份文件中强调,欧盟将在2050年之前达到能源领域的碳中和。根据欧盟统计局7月24日的最新数据,今年上半年欧洲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首次超过化石能源发电比例。
虽然可再生能源已经开始逐步反超化石能源,但是受限于风光发电的不稳定对电网和工业用电的负面影响,弹性更大的化石能源目前仍无法被彻底替代。
而碳排放仅为燃煤发电一半的天然气发电便是唯一的选择。虽然天然气发电技术早已成熟,但此前天然气高昂的价格使得天然气发电设施不具备任何竞争优势。尤其是在燃煤发电大国的德国,柏林方面曾投资7亿欧元在多瑙河沿岸的伊辛电站(Irsching)建立了4号、5号天然气发电机组。该电站在2011年并网之后便因天然气价格过于昂贵而亏本运营,在2014年天然气价格最高位时,两座机组全年的发电量更是为零千瓦时。
随着天然气价格不断下探,天然气发电逐步变得有利可图。天然气发电的盈亏点大约在13.5欧元/兆瓦时,如果考虑到不断涨价的欧盟碳排放许可证价格,盈亏点将进一步上升至15欧元/兆瓦时。目前维持在5欧至6欧/兆瓦时的天然气价格使得天然气发电变得越来越具有吸引力。
处于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中国依然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市场。在煤改气、氢能发展等因素的推动下,2019年中国天然气消费量高达3067亿方,即便是在受到疫情影响的2020年,中国天然气需求预计仍将保持6%的增长,高达3210亿方。
在去年年底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西伯利亚力量”正式投产通气之后,俄罗斯对中国的天然气出口计划输送量已从原先的380亿方/年上升至440亿方/年,该数字已经与被美国制裁的北溪2号最大输送量550亿方/年相差无几。
可以确定的是,东线两线开花的俄罗斯天然气仍能支持莫斯科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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