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平未曾料到,自己的仕途会因一篇报道戛然而止。
前不久,一篇题为《青海“隐形首富”:祁连山非法采煤获利百亿至今未停》的报道,剑指祁连山南麓木里煤田非法开采问题。9天后,原木里煤田管理局局长李永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审查调查。
更值得关注的是,资源领域正掀起一场正风反腐运动。
不妨看一看近期各地纪委监委的有关通报——
在西南,四川省煤炭产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景宏年,四川省自然资源厅党组成员、副厅长冯斌,云南省自然资源厅土地储备中心副主任周敏等人相继接受审查调查。
在西北,国家能源局西北监管局原党组书记、局长王天才,中国石油(4.490, -0.03, -0.66%)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长庆油田分公司原党委委员、总工程师朱天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审查调查。
在东北,黑龙江龙煤鸡西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总经理郝福坤,吉林省能源局原党组书记、局长罗亦非等人接连落马。
……
这些落马官员或与煤炭有染,或与石油牵连,总之,都是在矿产资源领域摸爬滚打多年。他们不少都是“厅官”,有的已经退休多年。
拿王天才来说,1982年参加工作后,他历任西北电力集团公司生产技术部主任、陕西省电力公司调度中心主任等职,官至国家能源局西北监管局党组书记、局长(正局级),在能源系统整整工作33年。被查时,已退休5年。
跟王天才一样,内蒙古达拉特旗原煤炭局局长魏占彪被查时已退休4年,吉林省能源局原党组书记、局长罗亦非被查时已退休3年,可见,退休不是平安落地。连已辞去公职近8年的内蒙古伊金霍洛旗原煤炭局副局长李彦,也难逃法网。
此前,针对内蒙古煤炭资源领域的问题,中纪委明确提出要“倒查20年”。可见,反腐词典中没有“既往不咎”的说法。
这些应声落马的官员中,有两位值得一提。
一位是号称“燃气之王”的陕西燃气集团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郝晓晨,另一位是陕西省发改委原副主任贺久长。
郝晓晨从油田工人做起,浮沉宦海近40年,最终官至厅级。有媒体报道,为了攀附上级,他将功夫都花在了如何伺候领导上,时刻寻找着“搭天线”的机会。后来,他搭上了陕西省委原书记赵正永的“快车”,成了陕西一时风头无两的“燃气之王”。
同样通过攀附赵正永而官运亨通的,还有贺久长。赵正永2001年由皖入秦,从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一路升迁至省委书记。在此期间,贺久长也从省发展计划委员会的一位处长,擢升到了省发改委副主任的位置。
赵正永在任期间,霸道地插手陕西能源领域。对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均有染指。据悉,贺久长和郝晓晨作为利益输送链条的重要一环,卖力颇多。
树倒猢狲散。随着“大老虎”赵正永落马,贺久长、郝晓晨也于今年3月相继接受审查调查。
二人违纪违法的事实,在通报中写得清清楚楚。贺久长“在能源资源领域大肆进行权力寻租和权钱交易,逾越党纪国法底线”。郝晓晨“靠企吃企、滥权妄为,大搞权钱交易,利用掌握的国家垄断性资源攫取巨额利益”。
资源领域利益巨大,背后政商联系可谓千丝万缕。在很多案件中,不同级别、岗位的官员利益捆绑紧密,共同形成一个封闭式的违纪违法圈子。所以,资源领域往往“一查就一帮,一动就塌方”,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有山西当年的塌方式腐败。
三
资源领域何以成为腐败的高发地?简单来说,可归纳为8个字:资金密集、权力集中。
上有红顶背书,下有资本底气。有的地区、部门、企业违法倒卖探矿权;有的以假项目、假投资“骗煤”“套煤”;有的落实资源国企转制政策跑偏走样;有的无证开采、越界开采、破坏性开采;有个别领导干部在资源性企业投资入股……
此外,矿产资源领域腐败还有很多隐秘手段。比如,有的领导干部搞“暗箱操作”,通过向相关部门打招呼、批条子、作暗示,为亲属开办的矿业公司承揽业务;有的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将配偶、子女、秘书等身边人作为其特定关系人,由这些“代理人”干预和插手矿产资源领域,间接为自己牟取私利。
当年江湖人称“吕梁教父”的吕梁市委原常委、副市长张中生,左手握权右手握钱,既可以让亲信经营煤矿,也可以收钱后压下黑煤矿的安全事故;既掌控着煤炭的安全生产关停,也可以通过压低中间评估等手段,在煤矿整合中进行低价收购、利益输送。
资金密集、权力集中,却缺乏有效监管和预警,甚至跟当地黑恶势力勾结。此外,资源领域存在作业周期长、数据流程长等特点,长期监管过程中会产生海量信息,单靠人力梳理调用远远不够,也容易产生监管环节衔接不畅、配合不足、响应过慢、协调乏力等问题。
在很多资源领域腐败案中,行贿受贿双方容易结成利益同盟,上下一起编织起庞大的关系网,其中的交易内幕,局外人很难掌握,成为难以揭开的“盖子”。
不过,这些都在成为过去时。随着资源领域正风反腐运动深入开展,落马官员的名单恐怕还会更长。但正风反腐不仅仅是“拍蝇”“打虎”,不断完善资源领域监管手段,建立起预防贪污腐败的长效机制,才是这场资源领域正风反腐运动的真正用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