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五’期间,陕西能耗‘双控’工作取得积极进展。但预计,今年单位GDP能耗呈上升趋势,能源消费总量将突破1.4148亿吨标准煤,无法顺利完成‘十三五’总体目标任务。”
“内蒙古经济总量仅占全国的1.7%,却消耗了全国5.2%的能源。今年上半年,能源消费同比增长6.3%、能耗强度同比上升10.56%,‘十三五’目标完成形势十分严峻。”
“对于宁夏而言,能耗‘双控’是一个大问题,完成目标确实存在一定困难。我们经常跟相关主管部门协调此事,提升能源资源利用效率很难。”
这是近日记者在多个能源大省采访调研过程中,听到的关于能耗“双控”目标执行情况的反馈。
能耗“双控”的目标包括能源消费总量和能耗强度。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单位GDP能耗升幅比上半年回落1.2个百分点、比一季度回落3.8个百分点,能源结构持续优化、能耗升幅不断回落。但在整体向好的大背景下,上述省份却直言能耗“双控”“形势严峻”,原因何在?另据记者了解,目前全国已有逾10个省份明确提出难以完成“十三五”能耗总量指标。重压之下,如何破局?
能耗“双控”是节约能源资源的重大举措。根据《“十三五”节能减排综合工作方案》,到2020年,全国万元国内生产总值(GDP)能耗要比2015年下降15%,能源消费总量要控制在50亿吨标准煤以内。以此为基础,国家发改委对各省市下达了分解任务并定期考核。
“‘十三五’前四年,全国能源消费总量累计增长约5.3亿吨标准煤,约占‘十三五’能耗增量控制目标的79.0%;全国能耗强度累计下降约13.2%,完成‘十三五’下降15%总目标的87.1%。二者均符合总体进度要求,全国层面达标问题不大,但不同地区的形势差异显著。”一位熟悉情况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十三五”时间刚刚过半,内蒙古、宁夏的能耗增量就已突破5年控制目标,且能耗强度不降反升,浙江、广东也已提前用完第4年的能耗增量指标,辽宁更是连续两年未完成“双控”考核,实际进度堪忧。
记者了解到,直至目前,部分地区完成“双控”任务依然困难重重。例如,今年上半年,在全国和多数地区能源消费负增长的情况下,内蒙古能源消费同比增长6.3%、能耗强度同比上升10.56%,并因此被国家发改委约谈。国家发改委在约谈后发布的公开信息显示,2019年,内蒙古能源消费总量高达“十三五”增量控制目标的184%;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仅为8.1%,远低于全国15.3%的平均水平,“能源结构调整缓慢,‘十三五’能耗双控目标完成形势十分严峻。”
陕西省发改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按照目标,到2020年,陕西能源消费总量要控制在1.3886亿吨标准煤,万元GDP能耗较2015年下降15%。“但按照经济形势整体预测和我省产业结构实际情况,预计全年单位GDP能耗将呈上升态势,能源消费总量将突破1.4148亿吨标准煤,无法顺利完成‘十三五’总体目标任务。”
“第二产业对宁夏的经济贡献占据主导,加上以化石能源为主的资源禀赋,导致能源转型压力较大。我们也在积极想办法,但完成能耗控制指标确实存在困难。几乎一到年终考核的时候,就要与相关主管部门重点协调、解决此事。”宁夏回族自治区发改委相关人士坦言。
据陕西省发改委人士透露,难以达标的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新增能耗量较大的项目多,导致全社会新增能耗超出目标范围,进而影响能源消费总量控制;二是产业结构偏重、能源结构偏煤的状况改观不大,新兴产业短期难以接替;三是生活用能需求增长较快、占比不断扩大,大幅拉升能源消费刚性增长,给能耗强度下降带来不利影响。
“陕西是国家重要的综合能源保障基地,为保障能源安全供应作出了贡献。陕西经济增长对能源资源的依赖性较大,短期内能源化工产业仍是支柱。对此,陕西坚持汰劣扶优,为规划布局优质项目腾挪能耗指标空间。希望国家充分考虑西部地区发展现状,实行差别化管理。”该人士呼吁,一是建议完善能耗“双控”目标分配制度,充分考虑区域发展优势、产业发展基础、产业结构特征、重大项目布局等因素,实行增量存量差别化管理,避免单纯以项目设计能耗为基数分配目标数值;二是对国家规划的重大产业布局、重大项目实行能耗单列,其能耗指标不占用项目所在地能耗指标,不纳入地方“双控”考核范围。
“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项目,必然涉及能耗问题。像宁煤一家企业就占了全区很大一部分指标。根据实际情况,可否考虑适当调整?比如,同样用煤,煤炭作为原料和燃料是两个不同路径,能耗指标可否区分计算?所在地区大力发展新能源,能不能进行一些指标抵扣?”宁夏回族自治区发改委人士称。
“综合考虑资源禀赋、发展阶段、地区贡献等因素,化石能源聚集地的诉求有一定道理,但实际操作并非易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长李佐军说,“哪些地区可以调整、如何调整,必须经过严格测算。但调整能耗指标实属不得已而为之,更重要的是如何优化能源结构、提高能源利用效率。”
上述业内人士进一步表示,在“双控”中,能耗强度是约束性指标,总量控制是预期性指标,前者必须完成,后者尽量做到。“实际上,二者相辅相成,平时的考核督察同时对强度、总量评价打分。一味停留在传统高耗能项目上做文章,不仅总量难以控制,对强度降低也没有好处。部分能源大省的共性问题,正是产业、能源结构不合理,而能耗控制的目的在于倒逼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如果为完成任务而调整目标,既无必要也无道理;但对于部分能耗强度达标而发展较快的地区,可考虑弹性控制总量。”
结合实际,多位业内人士强调,降低能耗强度、控制能耗总量,有利于缓解我国经济增长对能源消耗增长的依赖程度。因此,能耗“双控”力度不可减轻。
“一个能源体系的好坏,首先就是看能效。近年来,我们将能耗强度、总量控制指标列入考核范围,近10年能源弹性系数逐步下降,意味着能耗强度持续降低,进步有目共睹。但同时,我国单位GDP能耗仍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5倍。这样的发展方式不可持续,也给能源转型增加了困难。若能把1.5进一步降到1.0,每年至少可减少十几亿吨标准煤消耗。”中国工程院院士杜祥琬指出,节能提效是我国能源战略之首,是绿色低碳的第一能源;即便是在化石能源为主的能源结构下,节能提效也是减排主力。
中国工程院院士刘中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我国能源资源禀赋和消费需求长期呈逆向分布格局,形成了西电东送、西气东输、北煤南运的能源格局和流向,保障能源安全的底线不可动摇。但新时期,能源革命安全新战略也要求,根据资源环境承载能力科学规划能源资源开发布局。“前期,部分能源大省上马了一些技术经济性不好的高耗能项目,为可持续发展埋下隐患。在绿色低碳发展方向之下,这部分首当其冲应该减掉,淘汰不合理的传统高能耗产业,才能为优化布局、降低能耗腾出空间。”
刘中民认为,能耗“双控”不是说不要化石能源项目,而要以新理念、新方式予以发展。“尤其在力争2030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的新目标下,既要稳住化石能源的保底作用,也要带动可再生能源大力发展。化石能源富集区要统一算账,打破各能源种类相互独立分割的局面,通过多能互补让各种能源发挥特长、形成合力。适当增加能源消费总量,促进发展经济的同时降低能耗强度。”
李佐军提醒,凡是见效相对较快的措施,大部分地区已经实施完毕。越到后期,“双控”难度越大,越需要深层次、综合性的措施。“能耗‘双控’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从技术进步、结构优化、管理改革等方面持续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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