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国家能源局发布了上半年可再生能源发展情况,统计数据显示,截止今年上半年,中国的水电装机达到3.38亿千瓦。这是什么概念呢?2016年年中时,水电装机容量为3.25亿千瓦左右,一年时间,全国水电装机再增1000余万千瓦,离2020年水电总装机3.8亿千瓦(含抽水蓄能电站)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图片来自中国产业信息网
而这还只是在白鹤滩、乌东德等超级水电站尚未建成投产情况下的数据,等到这些超级工程完工,中国水电规模恐怕又会再上一个新台阶。
但与此同时,中国各大水电基地的消纳与外送情况却并不是很乐观,边弃边建的情况有增无减,不少人会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已经过剩了,国家还在建设水电站?
水电建设的黄金时代
过去20年间,中国的水电事业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的过程,三峡电站等一座座世界级水电站拔地而起,水电装机从1.73亿千瓦到突破3.38亿千瓦,只用了不到10年的时间,而规模几乎翻番。
事实上,如此庞大的装机规模并没有达到中国水能资源总量的极限,而且还差得很远。目前,中国水电资源的开发利用程度还不到49%,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的水资源开发程度。发达国家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对水资源的开发任务,世界范围内,包含美国、日本、挪威、瑞士在内的22个国家水资源利用率均在80%以上,有53个国家在50%以上。其中法国水能开发程度92%,日本和英国90%,美国82%,挪威90%以上的电力都来自水电,巴拉圭则完全依赖水电供应。
数据显示,中国水能资源很丰富,流域面积在1000平方千米以上的河流有1598条,全国江河年均径流量26800亿立方米。全国江河水能理论蕴藏量6.8亿千瓦,年发电量5.9万亿度;可开发的水能超过亿千瓦,年发电1.92万亿度,居世界第一。但同时我国水能资源分布很不均匀。东北、华北、华东地区仅占全国可开发水能总量的6%,中南地区占15.5%,西北地区占9.9%,西南地区最多,占全国的67.8%。
中国从意识到水电的重要性开始,就从没放缓开发的步伐。只在“十二五”期间,中国新增水电投产装机容量10348万千瓦,年均增长8.1%。到2015年底,全国水电总装机容量达到31954万千瓦,其中大中型水电22151万千瓦,小水电7500万千瓦,抽水蓄能2303万千瓦,水电装机占全国发电总装机容量的20.9%。2015年全国水电发电量约1.1万亿千瓦时,占全国发电量的19.4%,在非化石能源中的比重达73.7%。
五年的时间里,中国开工建设了金沙江乌东德、梨园、苏洼龙,大渡河双江口、猴子岩,雅砻江两河口、杨房沟等一批大型和特大型常规水电站,总开工规模达到5000万千瓦。同时,开工建设了黑龙江荒沟、河北丰宁、山东文登、安徽绩溪、海南琼中、广东深圳等抽水蓄能电站,总开工规模2090万千瓦,再创历史新高。
在刚刚制定的“十三五”规划中,决策者为中国水电设定了更高的目标:全国新开工常规水电和抽水蓄能电站各6000万千瓦左右,新增投产水电6000万千瓦,2020年水电总装机容量达到3.8亿千瓦,其中常规水电3.4亿千瓦,抽水蓄能4000万千瓦,年发电量1.25万亿千瓦时在非化石能源消费中的比重保持在50%以上;预计2025年全国水电装机容量达到4.7亿千瓦,其中常规水电3.8亿千瓦,抽水蓄能约9000万千瓦,年发电量1.4万亿千瓦时。
全国一盘“弃”
但与水电国家规划的雄心壮志相悖的是,不少水电大省却出现了弃水的现象,而且这一趋势已经愈演愈烈。
四川、云南是我国水力资源最为富集的地区,也是我国“西电东送”重要的电源基地。溪洛渡、向家坝、锦屏(一、二级)等一批国家重大水电项目于“十五”“十一五”期间先后立项、开建,并于“十二五”集中投产,川滇地区清洁能源供给能力大大增强。
来自四川省能源局的数据显示,“十二五”期间四川水电装机年均增长18.1%,相当于每两年多就投产一座三峡电站。国网四川电力提供的数据表明,截至2016年9月底,四川全口径装机容量已达8928.66万千瓦,同比增长6.42%。而1至9月四川全社会用电量为1561.02亿千瓦时,同比增长4.35%。而在此之前,四川的全社会用电量从2011年时的两位数增长水平,急速下滑至2015年的-1.1%。
水电装机容量与增长速度已经大大超过了四川省的实际需求量。随着宏观经济进入新常态,电力需求放缓,四川省电力供求失衡的矛盾逐渐凸显。
另一水电大省云南的情况同样不乐观,云南省工信委的统计显示,“十二五”期间,云南省电源装机快速增长,全省电源总装机由2010年的3600万千瓦增长至2015年的7915万千瓦,5年间共计新增装机约4300万千瓦,年均增长率17%。到2016年云南水电装机已达6096万千瓦,水电和其他可再生能源占全省总装机容量的比重达83.4%。与电源装机快速增长相反的是,受宏观经济形势影响,“十二五”后期云南电力需求增速放缓,电源开发建设与电力市场培育脱节情况较为明显。
对此,云南省政协委员王永祥表示:“云南一年的耗电量大约在1100亿千瓦时,去年云南的弃水电量为300多亿千瓦时,这样的弃水电量占了云南一年耗电量的大约三分之一。”
统计显示,从2013年到2016年,四川省的弃水电量分别为26亿千瓦时、97亿千瓦时、102亿千瓦时、142亿千瓦时;云南省的弃水电量为50亿千瓦时、168亿千瓦时、152.6亿千瓦时、314亿千瓦时。据预计,2017年在云南电网统调火电按最小方式运行、仅安排160亿千瓦时发电量的情况下,水电富余电量仍可能近550亿千瓦时。
吊诡的是,面临如此的过剩形势,国家仍没有放缓对于水电装机的规划。十三五规划显示,全国水电装机规划2020年达到3.8亿千瓦左右,开发程度67%;2025年达到4.7亿千瓦左右,开发程度超过80%。届时,除西藏外,全国水电基本开发完毕。
而且根据目前西南水电前期工作情况分析,未来我国80%待开发的水电资源集中在西南地区的六江干流,流梯级水电站主要在2011—2030年基本开发完毕,届时,预计新投产容量合计将达到13578万千瓦。
办法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除了西南省份无法内部消化这么多电力的问题外,弃水最大的因素还在于电力外送受阻。
西南特高压外送通道不足
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底,西南水电外送总规模达4625万千瓦,其中依托金沙江下游溪洛渡电站分别送电浙江800万千瓦、送电广东640万千瓦,向家坝电站送电上海640万千瓦;雅砻江锦屏、二滩电站送电江苏720万千瓦、送电重庆315万千瓦;澜沧江中下游小湾、糯扎渡电站和金沙江中游金安桥、梨园、阿海电站分别送电广东1210万千瓦、送电广西300万千瓦。
但这种外送规模与过剩电量相比只能说:还不够。以四川为例,“十二五”末,四川跨省跨区电力交换能力达到2850万千瓦,位居全国省级电网第一,但对比四川超过8000万千瓦的电力装机和近3000万千瓦左右的省内负荷,外送能力依然不足。“十三五”期间,四川仅获批一条川渝电网500千伏第三通道工程,最大可增加约200万千瓦外送能力。因此,“十三五”四川省“弃水”面继续扩大已成定局。
而且就算能够获批同时建设多条外送通道,却也未必能够实现。国家电网四川省电力公司副总经理褚艳芳表示,“十三五”期间,1020万千瓦的乌东德电站,将近2000万千瓦的两河口、长河坝等项目,再加上即将开工的白鹤滩的1600万千瓦,到2020年四川将建成“三江七片两线”的水电开发大格局。到那时,四川电力在满足省内用电需求的同时,有50%以上、约5600万千瓦电力需要外送消纳。
正在建设的白鹤滩水电站
因此,加快建设新的外送通道就成为必然选项,如果建设不到位,到2020年四川将会有2000多万千瓦装机无法送出,弃水电量每年将超过500亿千瓦时。
但同时建设外送通道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今后四川水电开发重心越来越靠近川西偏远地区,预计“十三五”及后续时期将新增3000-4000万千瓦清洁电力送出,如果采用传统方式,必须通过在省内和川渝之间新增30多条500千伏输电线路。而这对四川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得任务。
而且,即使能够修建外送通道将电力送出,消费地是否愿意接收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明显的趋势是,中东部地区接纳西南水电意愿有所减弱。近年来,随着经济环境和供需形势的变化,中东部地区出于增税收、促就业的压力,更倾向利用当地的火电而非接纳外来水电。国网四川省电力公司发展策划部副主任刘洋曾表示,四川的第四条特高压直流外送通道在2013年就已经提出,并被纳入“十三五”规划,拟从雅砻江中游送电至某中部省份,但这条线路遭到落点省份反对,导致项目迟迟无法推进。目前,雅砻江中游已有两个水电站开建,但外送通道和消纳市场尚未明确,存在严重脱节。
一边在大力规划上马新的水电项目,一边是水电基地无法送出,一边是中东部用电大省“舍水向火”,国内的弃水问题似乎进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其实这一现象像极了20年前的“二滩难题”,那一次,国家开启了电力体制改革的大门,或许这一次的消纳难题也同样会为中国的水电之路挤出一个新的路径。(王山)
上一篇: 3年行动计划 着力构建五大生态系统
下一篇: 乌鲁木齐列清单整治环境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