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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就能源合作来说，俄罗斯方面的资源潜力、能源发展战略及地缘战略倾向较为乐观，而中亚地区各国内部问题错综复杂，未来发展预期不够明朗，各种政治风险也会在关键节点对天然气生产与出口产生重大影响。
2019年能源界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当属2019年12月2日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正式投产通气。经历10年谈判、5年建设，这条能源大动脉终于开通了。这不仅是中俄能源合作的里程碑，也标志着我国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大能源进口战略通道全面建成。这对于缓解我国供气紧张局面、保障我国油气供应和能源安全意义重大。与此同时，和往年一样，随着我国北方供暖季对天然气需求陡然增加，社会各界对前两年冬天的“气荒”心有余悸，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进口天然气的主要来源中亚及新加入的俄罗斯的天然气生产与输出状况。
俄罗斯天然气出口重心东移
对中俄能源合作来说，俄罗斯方面的资源潜力、能源发展战略及地缘战略倾向都是比较令人乐观的。中俄天然气东线管道包括俄境内“西伯利亚力量”管道和中国境内段，全长共6000多公里，主供气源地为俄东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州科维克金气田（将于2022年开始供气）和萨哈共和国(雅库特)恰扬金气田（2019年开始供气）。据IHS数据，截至2019年1月，俄罗斯剩余天然气可采储量为43.6万亿立方米，其中西西伯利亚约占70%，东西伯利亚约占10.3%，东西伯利亚油气区千亿立方米以上的油气田共7个，除科维克金和恰扬金两个大气田，其余的大都是气顶气或伴生气，包括尤卢布钦、中鲍图奥宾、索宾等油气田。科维克金和恰扬金两个气田的高峰产量叠合期可达到年产500亿立方米，高出合同约定的380亿立方米，但是率先供气的恰扬金气田产量可能到2044年开始下降，为满足合同约定的380亿立方米对华稳定供气量，俄方到时候可能采取调增科维克金气田的年产量。此外，目前俄罗斯东西伯利亚仅有4个油气田投入开发，以产油为主，但预测油田气顶或伴生气年产能远期可达到100亿～150亿立方米。所以俄罗斯方面也很欢迎中国石油企业积极参与这些油气田的合作，将生产的伴生气作为中俄东线管道的补充气源。
另外，据俄气副总裁兼首席财务官安德烈•克鲁格洛夫透露，中俄天然气西线管道项目的谈判已进入较成熟的阶段，希望能在不远的将来达成更实质性的结果。克鲁格洛夫表示，西线项目的合约规模应该与东线相当，未来甚至更大，因为西西伯利亚天然气气田的产量足以提供更大的供给。而且，除东西两条管线之外，中俄天然气供应合作还有望在远东地区进一步拓展。2017年2月中旬，俄气总裁阿列克谢•米勒到访北京时与中国石油董事长王宜林的讨论，曾涉及俄罗斯远东地区萨哈林岛天然气田经管道向中国供气的可能。据悉双方达成初步合作协议，即俄方“萨哈林-2”目前计划扩建第三条生产线，扩建后增加的产能一部分或将经由上述远东管道向中国输送。
还有另一个颇具战略影响的中俄能源合作重点也不容忽视，即俄罗斯北极天然气项目。其中，中俄实施的首个特大型能源合作亚马尔项目，已经在2018年7月19日将首船液化天然气（LNG）通过北极东北航道运抵中国。根据计划，2019年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全部建成后，该项目的三条生产线每年向中国稳定供应400万吨LNG。其次，俄罗斯独立天然气生产商诺瓦泰克于2019年4月宣布，北极LNG2项目将正式进入建设施工阶段，中国石油和中国海油各持有该项目10%的股权，未来将按照各自持股比例从该项目获得相应的LNG权益产量。这个庞大的能源项目总投资预计213亿美元，是继亚马尔LNG后第二个北极圈内的大型LNG项目，也成为15年来全球通过最终投资决策的LNG项目中产能最大的一个。尽管北极天气条件恶劣给诺瓦泰克生产带来了许多困难，但诺瓦泰克也把北极的地理位置视为一种竞争优势，因为较低的温度大幅减少了冷却天然气所需的能源，实际上降低了生产成本，这使得亚马尔天然气的生产成本仅为每百万英热单位0.1美元左右。
俄罗斯企业积极投入北极和远东油气开发的背景是俄罗斯政府能源战略的调整。俄罗斯近年来面对欧洲能源需求日渐饱和局面，以及欧美对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制裁与围困。2017年版的《2035年前俄罗斯能源战略草案》中提出，俄罗斯能源行业发展的三大战略性任务之一是完善能源综合体的区域生产分布体系，使出口方向多元化并保持在世界能源中的领导地位。为此， 俄罗斯将促进东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能源行业发展，并准备大规模开发北极大陆架的油气资源，俄罗斯政府从资源、技术、税收等方面提供了相应的扶持政策。为了将北极地区的油气资源输往国际市场，俄罗斯还计划大力发展北方海航道及配套的码头、油气转运终端和造船业等。
种种迹象表明，俄罗斯能源发展战略的重心正在由原来的向西（欧洲）转变为向东。尽管俄罗斯能源出口的80%目前仍是去往欧洲，并且近期俄罗斯还在紧锣密鼓推进通往德国的“北溪2”天然气管线和通往土耳其的“土耳其流”管线，但是从中长期趋势来看，欧洲的能源需求已达峰值，且欧美对俄罗斯的制裁必将长期存在，俄罗斯与中国抱团取暖的需求相当迫切，而中国经济增长生活改善对天然气消费的巨大市场潜力为双方能源合作带来了无限可能，也为俄罗斯能源战略重心东移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俄气预计，到2025年，俄气超过三分之一的天然气业务资本开支将用于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为了满足不断增长的亚太地区发展的资本需求，多家俄罗斯能源企业正在寻求亚太上市。例如克鲁格洛夫就曾表示，俄气与中国的合作为在这个区域的长期发展打下了基础，包括投资和金融领域。因此，俄气希望推动与该区域金融机构和投资者的对话。他说，俄气正在寻求在亚洲某个领先的股票交易市场（比如，上海或香港）挂牌增发股票。
中亚天然气供应形势复杂
与俄罗斯方面相比，中亚地区的天然气生产与出口状况及发展趋势则显得有些复杂，令人喜忧参半。2018年，我国管道天然气进口量517亿立方米，几乎都是自中亚天然气管道进入我国的。在2018年管道天然气进口中，中亚天然气占了94%，其余6%来自缅甸。这说明迄今为止，我国管道进口天然气可以说完全是由中亚独家支撑的，即使今后有俄罗斯天然气加入，且若干年后达到380亿立方米的满负荷值，中亚天然气仍将是左右局势的决定性力量。更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500多亿立方米来自中亚的进口天然气，比2017年有了较大的增长，增幅达到23%，但是这些增长却都是来自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增加供应。据悉2019年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出口天然气将比2018年再增加一倍，达100亿立方米；而往年中亚天然气的主供源地土库曼斯坦，其天然气输出量近两年却在下降。
根据相关资料分析，中亚国家天然气生产与出口的复杂局势，是由资源、投资和出口方向选择等多种因素叠加作用形成的。中亚地区的传统天然气储量——这些天然气通常埋藏较浅且含硫较低——几乎已经耗尽。而计划用于补充供气出口的新气田的钻井难度和新增脱硫等工序使成本大增。中亚国家政府没有相应的财力和技术手段来开采这些储量。所以他们需要贷款，吸引外国投资者。但目前，在天然气市场价格低迷情况下，开采规划无法实施。例如，土库曼斯坦国家天然气康采恩为了保障中亚天然气管道的供应，计划投入“复兴”大气田3期开发项目。但是，实施扩大开发“复兴”气田需要投入数百亿美元。2014～2015 年，土库曼斯坦国家天然气康采恩开始从中国筹集新的贷款，但国际原油价格持续下跌使该问题的谈判被迫冻结。因此，土库曼斯坦难以推进新储量的开发。在另一个新兴的天然气生产国乌兹别克斯坦，尽管天然气资源状况比土库曼斯坦更为紧张，但近年来乌兹别克斯坦正努力使天然气出口量增长了75亿～114 亿立方米。而这种增长的主要手段是减少对国内市场的供应，在国内用当地煤炭替代天然气，以及增加节约天然气消耗的措施。由于乌兹别克斯坦自身天然气资源已经被高度开发，乌国天然气行业近年来增加天然气产出的主要办法是增加用于低压气体的增压站能力，和增加处理厂的原料脱硫净化能力。但这导致乌兹别克斯坦天然气的成本迅速增加，其中包括额外的资本支出，及增压站和天然气处理厂的操作费用。在油价低迷的时期，这降低了天然气生产国出口的收入，减弱了他们偿还投资贷款的能力，从而难以获得新的贷款，无法扩大生产，陷入恶性循环。外界估计，未来几年，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费尽周折新上项目生产的增量只能部分弥补老企业下降的产量。由于资源的缺乏和融资的难度，为了确保天然气产量的增长，他们将不得不选择最现实的项目和最重要的出口方向，冻结或限制不太重要和利润较少的项目。这种选择可能导致两国天然气出口下降。
此外，中亚地区各国内部问题错综复杂，内政不稳，未来发展预期不够明朗，各种政治风险也会在关键节点对天然气生产与出口产生重大影响。其中，哈总统和议会选举尘埃落定，但局势不稳。吉尔吉斯斯坦政局恶化，冲突加剧，同时该国反华势力抬头，中资企业成为被炒作的热点话题。土库曼斯坦经济恶化已造成政治动荡，而且，土库曼斯坦周边安全形势不佳，中土天然气合作的挑战增多。
针对上述局势，鉴于目前国内还在高速增长的天然气需求和不断提升的对外依存度，中亚天然气管道连接着中国输气管网的大动脉—西气东输管道，在相当长时期内仍将是天然气安全稳定进口的主要通道，而目前中亚管道气价格与俄罗斯气价相比还不算太高，所以我国相关政府部门与企业应该积极探索能源换贷款等方式，借助亚投行、丝路基金等渠道，向中亚国家提供必要的贷款等金融支持。鉴于目前国际能源价格及供应形势快速变化的局面，可以考虑通过双边及多变的谈判，将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及哈萨克斯坦吸纳、组成一个能够进行能源对话及多边合作的灵活对话机制，将天然气价格及过境费用保持在一个合理的水平，使中国与中亚天然气合作能够长期稳定发展下去。另外，中国境外能源合作和管线建设虽然大多以双边合作为主，但随着合作规模的扩大和深入，多边合作已提上日程。 中亚天然气管线是目前中国唯一的多边天然气管线，但运营数年来由于国家层面的多边安保机制和条约等法律保护手段缺失，可持续运营已面临一定的潜在风险 。搭建境外管线国家层面的多边安保平台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积极推进各方在利益共享、责任共担的基础上签署国家层面的多边安保条约已势在必行。
总之，全球天然气市场正在发生深刻变化。随着俄罗斯能源战略的转变，和俄罗斯、卡塔尔及美国天然气出口能力的大幅攀升，全球天然气市场将迎来大国博弈时代。天然气市场整体性增强，竞争加剧，市场机制将发挥更大作用，天然气定价将更多由供需基本面驱动。但同时地缘政治风险将愈发复杂，并将与市场因素交互更加频繁，成为影响全球天然气市场发展的重要因素。这其中，对中国天然气供应影响最大的是中亚和俄罗斯两个来源。而这两大天然气进口来源都存在较复杂的资源、经济、政治等方面的不确定因素，带来诸多机遇和挑战。（马 宏 作者单位：北京电子科技学院）
